他伸出手,掌心向上,停在两人之间。
「那最後一个问题。」
「你的名字是什麽?」
男孩愣住了。
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名字。
院方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,金.米哈尔,四国混血,父母双亡,转过三间育幼院。那个名字跟着他走过每一次登记、每一次责骂、每一次被点名出来当「问题儿童」……那是一个属於过去的名字。
男孩垂下眼,看着沈霖渊摊开的手,那只手很乾净,指节修长,带着明显的茧痕,和淡掉的伤疤,他没有催促,只是在那里等着。
等他自己决定,空气安静了好一会,然後,男孩抬起头,宝石般的深蓝sE眼睛里,没有犹豫,也没有退路,他用很标准的英国腔对沈霖渊说
「……我想换一个名字。」
沈霖渊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却没有打断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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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想要一个新的。」男孩补充,小小的手慢慢握紧
「可以跟你一起走的名字。」
沈霖渊看着他,像是在确认什麽,又像是在衡量这份选择的重量。
「你想好了?」他问,男孩点头,於是沈霖渊笑了,那不是温柔的笑,而是一种带着疲惫、却极为真诚的弧度。
「那我帮你取吧。」沈霖渊的语气很轻,却没有一丝犹豫,像是这个答案早就在他心里反覆推演过无数次,只等一个能说出口的时刻。
「就叫……沈烬安。」
男孩微微睁大了眼,低声在唇齿间重复了一遍,生涩却认真。
那是一个崭新的名字,还带着尚未被世界磨损的棱角,沈霖渊看着他,心口某个地方轻轻地疼了一下,却不再是撕裂般的痛,而是一种带着重量的存在感,提醒他还活着,也还能选择。
这个名字,对外人而言只是登记表上的一行字,但对他来说,却承载着两个早已刻进骨血的名字与一个尚未开始的人生。
他想着:如果无法把过去的人全部救回来,那至少,要带着他们的名字、他们留下的重量,一起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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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代替,不是遗忘,而是让那些曾经燃烧过、曾经存在过的灵魂,在另一个孩子的未来里,安静地延续。
沈霖渊收紧了握着男孩的手,低声说:
「走吧。」这一次,他们都不再是一个人
程牧璇最後一次见到沈霖渊时确实被惊讶到了,沈霖渊竟然带了一个孩子,那个孩子站在他身侧的方式,不是被牵着、不是被护在身後,而是安静地贴近,像一个早已习惯与他共享空气与距离的存在。那不是短暂收留能养出的默契,沈霖渊低下头,手掌自然地落在男孩发顶,动作熟稔得近乎本能。
「这是爸爸的朋友,打声招呼吧。」那一声「爸爸」,他说得平稳,没有刻意强调,也没有迟疑,彷佛只是陈述一个早就被世界承认的事实。
宝蓝sE的眼睛抬起来,看着程牧璇,那目光太静了,静得不像孩子,却又在深处藏着一点尚未被夺走的柔软。他看了她好一会,像是在确认什麽,最後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
「阿姨好……」声音很轻,却清楚,程牧璇挑了挑眉,视线在男孩与沈霖渊之间来回了一次,唇角不自觉地扬起。她从包里拿出一包果冻,弯下腰,递到男孩手里。
「初次见面,你好,小可Ai。」
男孩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冻,指尖收紧了一下,像是不太习惯这种没有条件的善意。他没有立刻吃,只是抱在怀里,然後小声补了一句
「……谢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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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牧璇站直身子,目光重新回到沈霖渊身上。她没有问孩子的来历,也没有问发生了什麽,那些问题她太熟悉了,知道不是现在该说的,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,带着一点笑意,也带着一点释然。
「看来,」她说
「你已经找到新的稳定点了。」
沈霖渊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看了看身旁的孩子。男孩正低头研究着果冻的包装,眉头微微皱着,一脸认真。
过了几秒,他才低声的说
「嗯。」眼里是程牧璇从没见过的温柔
「感觉真的很不错。」
沈烬安被护士带到隔壁的等候室,门阖上的瞬间,空气安静了下来,沈霖渊捧着茶杯,热气沿着杯缘缓缓升起,他垂着眼,轻轻啜了一口,像是在替自己争取一点整理思绪的时间。
「我考量了很久。」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很稳。
「长途旅行对孩子来说并不好。」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缘,他停顿了一下,才继续说下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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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跟他谈了一会,我们……决定住在挪威。」